参孙

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

写给不同寻常的一年

    糟糕的日子不会因为年历向前翻动一页就突然过去,但当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的时候,日子总会产生一些与以往不同的变化。

    人们为了便于理解这个世界,把复杂的事情线性化,再把连续的心情离散化,以便每次只处理一种单个的念头。而在今天,所有人都在无比认真地与过去告别,这种决心缠绕聚合在一起,或许就能为卡戎竖起一道堤坝,防止冥河冰冷的水漫过芦苇地,使阿努比斯的天平免于承受无谓的重量。

    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年。我和许多人一样,活成了矩阵里的缸中之脑。虽然身处果壳之中,幻想着自己仍然是无限宇宙的王,但虚拟的感官毕竟与现实不同。每天醒来,用一千只眼睛观察世间万物,却伸不出一只手抚摸脚下的泥土。在这一年中的某一天,我或许也曾经意识到,如果无法触碰,也无法试图理解,这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我们能做的事实上也极为有限。这让人想要忘记语言的存在,成为纯粹的情绪生物。把自己关进苍白的地洞里,只用燃烧的火与世界交流。火苗钻出裂缝,渗入晨曦微露的旷野和森林。我在森林里问一只布谷鸟,人生还有多少欢喜与苦难的日子,而布谷鸟只会用单一的声调反复地叫着,像你忠诚的盖革计数器,在重锤落下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猫的死活。

    稍微扯远了一些。与世界疏远的日子里最适合思考,但思考太累了,一不小心就被偷懒的心悄悄省略。年初的时候希望今年能多看一些陀思妥耶夫斯基,事实是确实多看了一些,但每一本都停在中途,像是在多雨的诺夫哥罗德迷了路。倒是看了些无关紧要的科幻小说,诸如全息玫瑰碎片,根斯巴克连续体,醉步男。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小林泰三居然死在了威廉吉布森之前,感叹世事无常。极乐迪斯科绝对算是互动小说目前为止的巅峰了,而以我对文学史极其浅薄的了解,它可能也是爱沙尼亚诞生的文学作品中最好的那一堆之一。出于对俄罗斯文学的热爱,也开始看一些阿赫玛托娃与马雅可夫斯基,希望新的一年能多看一些。

    有时候喜欢莫名其妙地强调自己仿佛不存在的文化根源性。比如要把读书说成看书,抗饿说成挡饥,仿佛这样就能在精神上贴近无法归去的故乡。好在早已习惯了抱持和解的态度,既然已经是缸中的大脑,那么与一切的和解也都悉听尊便,便宜行事,事不由己。在这个地缘概念早已无比不重要的即将到来的二十一世纪第三个十年,我仍然希望这个装着大脑的缸能够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每个人的醒来。

    年初的寥寥几次相见之后,与虾虾的交流就不得不变成了远程通信。这也是这不同寻常的一年的一部分。单从语言的交流来说其实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如上文所述,仅有语言的交流是远远不够的。在很多时候我也想变成一团情绪的烈火,与另一团火焰相互交融,忘记语言和思考。希望新的一年不要那么不同寻常,可以容得下一些正常的喘息。

    还有些更加无关紧要的事情吧,比如近年来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定居超过一年,没有再次搬家使得我颇有些不习惯,于是消费主义病征发作,借着长久足不出户的由头置办了一堆物什,各色桌椅外设都全套换新了。少了出行的需求之后所有以往因外出而不可避免的花销突然一下都不复存在了,更加刺激了人的收藏欲望,总想像松鼠一样把树洞里的窝塞得满满当当。

    差不多了。以前的每一年都在期盼新的一年能够一如既往的正常,而这个愿望终于在今年落空了一次。希望新年的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能够眷顾我的眼睛。我在城市或农村栖居,沿着孤单的足迹行走,整装待发,紧握拳头。自由的意志游荡在温柔的黎明中,期盼着不要早日死去。

    而还有多少歌曲没有写完,还有多少石头像星星一样闪亮。

    如果还有火药,那便继续燃烧。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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